戚长征心中大奇,自己这一刀挟整晚窜逃的闷气出手,威力惊人,对方怎会蠢得以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拳头来硬格。 心中一动。 刀势微妙地由大开大阖,变化巧生,刀锋颤震间,爆起一朵朵刀花,蓦然间笼罩着 孤竹可能攻入的每一角度。 ‘叮叮当当!’ 孤竹拳化掌,掌化爪,五指屈弹,连续五次弹在剑锋上,封挡了戚长征的攻势。 戚长征哈哈一笑,刀收再出,由直劈改为斜扫,长刀巧妙地倾侧,刀身恰好反映着 天上明月的黄光,照上孤竹的双目。 孤竹眼目受扰,一时间看不出大刀的来势,心中一懔,硬往后移。 这不啻是输了半招。 戚长征大笑道:“领教了!” 孤竹想不到对方竟能利用天上月色,使自己在众人之前大失脸子,老羞成怒,左爪 往戚长征抓去,右爪却收在较后处,隐藏着厉害的杀着。 戚长征收刀后退,没入阵内。 一剑一矛,分由左右补上戚长征位置的两名怒蛟帮年轻好手击出。 孤竹怒哼一声,分往剑矛抓去,若能强夺对方兵器,也可挽回些许面子。 岂知矛剑同时生出变化,避过他的鬼爪,仍向他攻至。 孤竹心下骇然,这两人功力虽远逊戚长征,但二人联击,威力却大增,无奈下爪改 为掌,分拍在矛尖和剑锋上,由夺人兵器改为自保。 两人功力和他颇有一段距离,不得不退后以化去他刚猛的劲力。 孤竹正要乘势抢入阵里,岂知眼前寒光暴起,翟雨时长剑横拦,封阻了阵门露出的 空隙,他至此才省悟到对方摆出的是一个威力强大的阵势,设计此阵的人当然是怒蛟帮 内,以战术称着黑道的凌战天。 孤竹倏地退后。 两帮人回复对峙之局。 陈通等脸色再变,以孤竹之能,连番出手,竟讨不了半点便宜,这事传出去也没有 人相信,幸好逍遥门用计将怒蛟帮这群好手分散了实力,否则今夜一战将更困难。 燕菲菲银铃般的娇笑响起道:“庄主啊庄主!这么热闹的场面,你怎能不来凑兴!” 怒蛟帮众人大为懔然,燕菲菲这荡女乃十恶庄主谈应手的情妇,这番话不问可知是 招呼情夫出手。 一阵长笑在陈通等人身后响起,接着是‘僻僻啪啪’的骨骼响声,一个人蓦地‘长 大’起来,变成雄伟高大的黑榜十大高手之一的谈应手。 原来他一直以缩合法躲在众人最后处,这刻才‘现身’出来。 戚长征冷喝道:“谈应手,你敢否与我单打独斗?” 谈应手脚步极大,略一移动,便跨越众人,来到燕菲菲身边,伸出比别人大得多的 手掌,一手抄着燕菲菲的小蛮腰,干咳道:“这是何苦来由,明月美人,动手动脚徒杀 风景,只要上官鹰牺牲小我,一死以成全大局,我们大家都可以回家喝酒作乐,岂不快 哉!” 燕菲菲对谈应手的怪手欲拒还迎,媚叫道:“庄主……” 翟雨时长笑道:“这是何苦来由,庄主既慑于浪翻云的威名,但又要对我们这些后 辈出手,真是何苦来由。” 这几句话点出了谈应手因惧怕浪翻云的报复,才有让上官鹰自了的提议,否则以谈 应手的残忍好杀,又怎会肯放任何人活着离去。 以谈应手的老好巨滑,也不由脸色微变,再咳一声,忽地放开了搂着燕菲菲的手, 高达七尺七的巨体微摇几下,不知怎地已来到守在最前线的戚长征身前。 翟雨时在后叫道:“长征退后!” 戚长征最服膺翟雨时的智计,毫不逞强,猛往后退。 谈应手何等人物,生平大小千百战,经验丰富之极,岂会让他逃出一对大手之下, 如影附形,跟入阵里。 左右一剑一矛,分别袭至。 谀应手看也不着,大手缩入衣袖里,分左右拂出,正中剑矛,就像是送上去给他表 演那样。 两名好手闷哼一声,踉跄跌往两旁,口鼻均渗出鲜血,可见此两拂之威。 戚长征忽地横移。 光芒闪起。 一点精芒,漂前而来,原来是上官鹰的矛尖。 同一时间戚长征的刀,翟雨时的剑,一左一右伴着上官鹰这全力一击,由两翼杀至, 怒蛟帮的三名年轻高手,倾力合击这不可一世的黑道巨擘。 谈应手不愧黑榜内的人物,闷哼一声,厚背虾般弓起,两只大手像装了弹弓般前标, 几乎是不分先后地格在三把不同的兵器上。 上官鹰人触电般往后跃去。 谈应手瞬眼间闪出阵外。 大手安然无恙,但两只衣袖却化成了片片碎布。 众人至此真正动容。 谁也想不到三人联手之威,竟能将谈应手迫退。 上官鹰等敌退我进,来至最前线处,严阵以待。 谈应手深吸一口气,又喷出来,吸气时腹部猛,喷气时深缩下去,像青蛙般发出令 人震耳欲与的‘呼噜呼噜’声,如是者三吸二喷后,才肃容道:“这联击之术,是否传 自浪翻云?” 上官鹰朗笑道:“这等游戏之作,浪大叔岂屑为之。” 谈应手心中懔然,要知这联手之术,若是传自浪翻云或凌战天,则总还有隙可寻, 但若如上官鹰所言,乃出于三人默契,则此联击之卫将浑然天成,无懈可击。这亦是 ‘继承’和‘自创’的大别。 翟雨时冷冷道:“我们今天已决定死战于此,还望庄主不吝赐教!” 谈应手心头再震,若此三人拚却性命,死命力战,确是不好应付,自己虽能稳胜, 但能否不损毫毛,却是全无把握。 他乃一代黑道宗师身分,既巳出面,势不能使他人先消耗对方体力,自己再捡便宜, 那将令天下人窃笑,成为污点,一时心下犹豫。 更令他担心的是仍未有魔师庞斑拦截得浪翻云的消息传来,要知浪翻云早前现身迷 离水谷,轻胜南粤魅影剑派高手刁辟情之事,早传入他耳内。 戚长征长笑道;“谈应手,你怕了吗?” 谈应手怒极而笑道:“好!三十年来你还是第一个敢如此向本座说话的人,本座便 破例不杀死你,只断你双臂,看你还用什么家伙来握刀。” 一把阴恻恻的怪声音在远方响起道:“老谈火气仍是那么大,何苦来由和这些后生 小辈一般见识?”说到最后一句,寒风卷起,月色下人影一闪,一大团东西已立在谈应 手之旁,原来竟是个水桶般又矮又大的胖子,但身法的迅快却胜比轻烟。 孤竹和十二逍遥游士一主起躬身道:“门主万安!” 逍遥门主莫意眼鼻都因过肥而挤在一起,肥肉抖颤里,张口道:“难怪当年连赤尊 信和干罗也讨不了便宜,我还以为乃浪翻云三剑之力,现在看来你们当时亦不会着,好! 好!我最欢喜有为的年轻人。” 燕菲菲娇声道:“多年不见门主,怎么你又肥了?” 逍遥门主眯着不能再细的眼睛,上上下下贪婪地在燕菲菲玲珑浮凸的丰体上巡逻, 淫笑道:“我肥了,你也丰满了,不是正可配对吗?” 谈应手嘿然道:“你既对这荡妇有兴趣,这处事了之后,便让她陪你十晚八晚,玩 厌了再还给我吧!” 燕菲菲格格浪笑,一点也没有被当作礼物送出而不高兴。 莫意道:“我才不入你的圈套,假设日后你向我索取我的逍遥八姬,我可没有你的 胸襟。” 三人言笑晏晏,打情骂俏,就像四下里只有他们三人那样。 而上官鹰则是他们囊中之物。 翟雨时低声向上官鹰和戚长征道:“小心!他们即将出手。” 他语声虽细,却瞒不过莫意。 莫意细眼一瞪,射出两道闪电般的精光,投向翟雨时,阴声道:“你们共有四十九 人,其它人到那去了。” 众人大奇,怒蛟帮的人因躲避逍遥门恶鹰的追踪,分散逃走,莫意岂非明知故问? 翟雨时淡淡道:“门主何有此问?” 莫意冷冷道:“起始我也以为你中计分散逃走,但看你能来至此地,又故意引我们 现身,便知你是将计就计,其它诈作散逃的人,必已潜回此处,随时加入战场,使你们 的实力大幅增强,瞿雨时你果不负怒蛟帮智者之名。” 众人至此方才明白。 翟雨时被他揭破心计,毫无惊容,从容道:“门主明察秋毫,晚辈佩服之至,只不 知魔师庞斑是否正在来此途中?”他先两句看似奉承,但却是对对方的评语和问话不置 可否,使人莫测高深,后一句奇兵突出,攻其不备,以莫、谈两人身分,势不能虚应了 事。 莫意知他想试探庞斑和浪翻云动上了手没有,因若交上了手,庞斑那能赶来。 谈应手望向天上明月,向莫意笑道:“现在动手,还赶得及在天亮前和你的艳姬睡 上一觉吧。” 莫意笑骂道:“知我者莫若你,我人既在此,逍遥帐和八艳姬又怎会在远,怕只怕 将鸭子赶入了水中,就不是那么容易捞上来。” 谈应手大笑道:“难道还要我教你这老狐狸怎么做吗?” 莫意长笑而起,大鸟般飞过戚长征等人的头顶,飞往湖边外的上空,一个盘旋,往 回扑至,显示出超卓之极及与他体型绝不相配的轻功。 肥体带起狂烈的劲风,向守在湖边后方巨石上的两名怒蛟帮好手压去。 同一时间谈应手向戚长征等攻去,牵制着这武功最高的三人,使他们不能抽身去迫 退凌空由后攻上的莫意。 这两大高手一出招,声势立时不同。 两名好手惨叫跌退间,莫意已稳立巨岩靠湖的另一端,封死了对方由湖水逃走的后 路。 瞬眼间,形势逆转,怒蛟帮一众人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孤竹、陈通等早等得不耐烦,乘势前冲,由谈应手的两翼发动玫势。 翟雨时一声长啸,响彻云霄。 湖的两边立时分别窜起许多条人影,向战场奔来。 怒蛟帮的其它好手,终于出现。 瞿雨时啸声收止。 但啸声却没有停下来。 反而愈趋响亮。 由远而近,来势迅速至骇人听闻的地步。 莫意刚拍断了一名怒蛟帮好手的右臂,闻啸声脸色一变,收手退后。 谈应手亦是一呆,撑开戚长征的一刀后,抽身退后。 激战忽地完全静止,就像开始时那么突然。 孤竹等也退回原处。 莫意落到谈应手身侧,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何等样人,只从啸声接近的速度,已知 来者是谁。 十多里外的一座大神庙,庞斑负手而立,仰望着俯视众生的金身大佛,木无表情。 祈老大、邢老三等一众亲卫,跪遍身后原本礼佛敬拜的空地。 这队趾高气扬的人现在却有若待宰的羔羊。 站在一旁的是两位气质神态完全不同的男子,年纪都不过三十。 其中一人文秀之极,肌肤比少女还滑嫩,但身形颇高,肩宽膊阔,秀气透出霸气, 造成一种揉合柔弱及强悍两种相反气质的魅力,予人文武双全的感觉。 另一人枯黄高瘦,面目阴沉,但一对眼精光烁闪,使人感到他坚毅不屈,城府阴沉 的性格。 庞斑平静地道:“夜羽,你对这事有何看法?” 方夜羽转向跪在地上的祈老大,柔声道:“以小姐的武功,谁能在一照面间将她掳 走,你是否看走了眼,疏忽了对方的卑鄙手段?” 他的声音语调不愠不火,使人很难想象得他狂怒时说话的情景。 祈老大一阵哆嗦,颤声道:“奴才无能……但……但……” 方夜羽微笑道:“放心说吧!你们的失手若查清只是困敌手太强,而非因你们的失 职,师尊又怎会降罪于你们。” 祈老大像吃了伙定心丸般挺起了少许佝偻了的腰背,卑声道:“若我没有看错,小 姐是故意不作反抗,让那人掳走。” 那枯黄高瘦的男子发言道:“师尊在上,楞严有话要说。” 庞斑微一挥手,表示允许。 叫楞严的男子道:“浪翻云于一个时辰前在龙渡江头现身,显示正赶往援救怒蛟帮 的人,师尊若不亲自出手,谈应手和莫意两人拍档他不住,请师尊定夺。” 庞斑沉吟不语。 方夜羽恭敬地道:“小姐的事,可交由我们两人处理,以我们的实力,保证此人不 能逃出百里之外,何况他还带了一个人。” 庞斑冷冷道:“你们心中只看定了浪翻云是我们达成霸业的最大阻碍,故疏忽了其 它。要知此人掳走冰云的时间地点,都恰到好处,若对方是以此法阻止我往会浪翻云, 则此人的智计和见地,比他的武功更为可怕,若不能斩杀此子,我们将难以安枕。” 方夜羽愕然道:“但师尊仍可先会浪翻云,再追杀此人,那他的计策有何用处?” 庞斑露出一丝微笑道:“这看法说明了你们对我坚定不移的信心。但却忽略了浪翻 云的可怕处,此人已达技近乎道的超然境界,所以我绝不在心中记挂着冰云时,与他相 见,而掳走冰云的人正看清楚此点,才不愁我不掉转头去追他。” 方夜羽和楞严同时心中一震,他们也是足智多谋,天资卓越之士,一点便明,只不 过庞斑对靳冰云用情之深,竟到如此地步。 靳冰云正是这威慑天下的魔师的唯一弱点,也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弱点,若非利用 这弱点,风行烈也难以往他手底下逃生。 庞斑声音转寒,下令道:“立即发动所有的人手,拦截这掳走冰云的人,浪翻云便 让他多活一会,待他声势更盛时,我才将他击杀,当可更收慑人之效。” 众人轰然答应。 湖畔暂时停止杀戮的战场上。 除上官鹰三人大致完整外,其它人多已浴血负伤。 依计潜回的怒蛟帮好手重归队伍,使人少力弱的他们大增声势。 啸声忽止。人已到。 月色下,一个高大的身形悠悠出现,看似懒地,但几步起落已来至两个对峙阵营的 正中处。 怒蛟帮众爆出狂热的欢叫。.来者正是黑榜第一高手,覆雨剑浪翻云。 谈应手干咳一声,道:“七年前一会后,浪兄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翻云似醉还醒的黄睛在两人身上扫视一番后,淡淡道:“做人走狗的滋味不大好受 吧?” 谈、莫二人想不到他如此直接了当,脸色齐变。 燕菲菲眼中露出对浪翻云大感兴趣的神色,嗲声嗲气道:“谁人学得你浪大侠的潇, 谁人学得你浪大侠那般不爱惜生命财富?” 浪翻云眼尾也不瞧她一下,仰天长笑道:“贪生怕死,屈于权势之辈,武功又那能 晋入武道的至境,动手吧!” 莫意阴恻恻道:“现在已没有什么道理好说,浪翻云你亦未必能稳胜我们两人的联 手合击吧!” 戚长征怒喝,正要出言。 浪翻云作了个阻止的手势,沉声道:“胜胜败败,动手便知,多言无益。”.谈应 手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何苦来由?” 浪翻云截断道:“我们之间已不是一般的比试较技,现在你们投向庞斑,是敌非友, 我又怎能容你们生离此地?” 他明知谈、莫两人不会单独应战,故乐得大大方方,并不在这方面出言讽刺。 上官鹰等极少见浪翻云说话如此毫不容气,知他已为他们动了真怒,心中感激无限。 大战一触即发。 这将会是一场从未在武林史上出现过的硬仗,自五百年前,由当代黑道‘武阀’常 胜创出‘黑榜’后,从没有两个黑榜高手联手对付另一个。 这绝不‘公平’! 但看来已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这毫无先例的一战。 因为唯一能阻止此战发生的庞斑,已不会来。 谈应手一下深呼吸,厚背又弓了起来,头发无风狂动,衣衫一下一下鼓动着。 自四十年前他以自创的‘玄气大法’,先后击杀白道九名威名赫着的好手后,直至 今天,想报仇的人都一一死在他手下。在黑榜,从没有人像他之残忍好杀,树敌之多, 所以庞斑向他送上个眼色,他便乘机答应,树大好遮荫,而且庞斑还拍心口担保他会对 付浪翻云,这才‘欣然’答应做出手对付怒蛟帮的走狗,但想不到现在却要拿出性命去 拚搏。 这真是何苦来由。 身形毫不逍遥的逍遥门主莫意,由怀掏出一把尺许长的折扇,‘嗦’的一声,将扇 打了开来。 这十七年来,他没有用这扇对付过任何人,不是说他人缘特好,全无敌人,而是没 有人值得他动扇。 他扇上的功夫正是他毕生武技的至极。 ‘一扇十三摇’使他晋身于白道惊惧,黑道景仰的‘黑榜’。 但他眼前的对手却是浪翻云。 他唯有亮出他的扇,但心内却没有逍遥的感觉。 两人出手在即。 浪翻云完全感觉不到山雨欲来,杀气漫天的危机。 微微一笑。 眼光悠悠地望向天上明月。 他看得那么专注,那么深情,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种使人慑服的威严和骄做。 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 浪翻云眼神露出剪不断的哀伤! 谈应手和莫意两人大奇,想道:在我们两人联手的气势压迫下,他为何能从容自若 至此?接着一阵心神的震动!难道真是我不如他? 狂风忽起。 谈应手身上的袍服鼓动得更厉害。 莫意折扇轻摇,但每一摇都发出一种‘霍’一声的激响,每煽多一下,风就更急劲。 围观的两帮人马自动往四边移去,腾出更大的空间,以作战场之用。 在场没有一人有能力或资格插手其中。 浪翻云的衣衫动也不动,就像一点风都没有。 事实上,气劲已将尘土和断草刮得狂舞旋飞,将三人笼罩在内。 浪翻云低吟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所吐的每一个字,忽快忽慢,但偏偏和莫意摇扇所发出的‘霍霍’声,毫不相配, 当他说到彩云归最后三字,莫意摇扇的动作竟慢了刹那。 莫意早被他情深望月的气象所慑,现在更被他以念诗音调的奇异节奏,打乱他摇扇 的节奏,这种闻所未闻的比斗方法,使他不由心生寒意。 还未与浪翻云正面交锋,莫意的心志已失守,于此亦可见庞斑这盖世魔君对浪翻云 的忌惮,绝非无因。 浪翻云在气势牵引,直觉地感受到莫意所送出的恐惧讯息,收回望月的目光,平射 向莫意。 两眼神芒电闪。 谈应手心知要糟,若让泪翻云乘莫意志气减弱的空隙,借势重击,两人联手的优势, 将反成对两人的拖累。 月亮的光影忽地破碎。 除了谈、莫两人外,没有人看到覆雨剑怎样由背上弹起,落入浪翻云修美的长手, 爆起满天的剑花,割碎了温柔的月色。 谈应手长啸出手。 覆雨剑略作回收,满天的光点从花蕾变成花朵后,再爆开去,一时三人间满是光碎。 从不离身,长三尺八寸的长铁箫由怀里弹出,来到谈应手手中,剃那间和覆雨剑硬 碰了二十七下。 覆雨剑法特有的响声,潮水涨退般起伏着,又像雨打叶上,时大时细。 莫意肥大的身躯倏进忽退,每一退都是对方剑光暴涨之时,进则扇开扇阖,发出阵 阵狂劲,无孔不入地侵进剑影里。 谈应手静,莫意动,这正是他们的战略。 黑榜十大高手多是独立傲然之辈,故罕有互相交往,唯有谈应手和莫意两人臭味相 投,均为贪花好酒之徒,所以成为莫逆之交,故而上官鹰等一见谈应手出手,便知道莫 意也不应在太远的地方。 因此没有其它黑榜高手比他们更能合拍,而且联手亦是那样自然,那样天作之合。 泪翻云长笑道:“莫意!明年今日此刻,就是你的忌辰。” 莫意冷哼,刚要出言讽刺,以示自己犹有馀力,浪翻云剧光散去。 反映着天上明月的满空碎点,倏地消失。 围观的众人,不论敌我,心中声大感可惜,覆雨剑的光点,比之任何最壮丽的烟花, 更好看上千信万倍。 谈应手和莫意呆立当场。 浪翻云低头望向由腹下的手腕处斜伸上来,名震天下的覆雨剑,晶莹的剑身正反. 映着天上的圆月,借剑观月。 今晚又是惜惜的忌辰了! 谈应手和莫意表面看去冷静得若崇山峻谷,其实心中的震骇,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 地步。 原来刚才浪翻云收剑的刹那,刚好同是他两人旧力刚消,新力未生的刹那空隙,使 他们欲攻不能,不敢冒进。 唯有守在原处,不敢冒进。 浪翻云施展浑身解数,务求在气势和心理上挫折对方,其中的智能意境,尤为高绝。 亦只有他神乎其技的覆雨剑法,才能造出这种奇迹的战况。 剑芒再起。 一团强光从浪翻云怀里暴起,化作长虹,直击莫意。莫意感到剑意全都归于他,就 像谈应手不再存在那样,如此三千宠爱在一身,气势早已被夺的他,如何受得了。 狂吼一声,折扇张开,闪电般向剑锋点去,同时肥体像片枯叶般往后飞退。 谈应手心想这个便宜怎能不拣,一摇身巳赶至背后全不设防的浪翻云身后,右手大 掌往浪翻云的虎背按去,铁箫反收在背后。 浪翻云微微一笑,剑芒像流水不可断般突然中断。 爆起另一团光点。 往四方扩散。 浪翻云身法加速,闪入光点里,就若剌缩入了它的战甲内,避过了谈应手的大手。 光点狂风骤雨般转往谈应手卷去。 莫意退势难止,直退入陈通等人,肥体的去势何等迅骤,登时有五个人给他撞得倒 飞后跌,骨折声飨起,两人联手之势已被破去。 谈应手心叫中计。 可惜这并非适合后悔的时刻。 大手狂缩,左手的铁箫幻出千万光点,迎上来的覆雨。 危急间,他已顾不得尽管庞斑亲来,也不敢如此和浪翻云比拚谁快一点,没有速度 比覆雨剑更快。 胜负立决。 谈应手跟随后退。 乍看去只是肩膀轻轻中了一剑,但谈应手却是有苦自己知,浪翻霆这小小一剑,内 中暗含十三种力道,刚好破了他护体的‘玄气’。 皮肉之伤无可足道处。 但内伤却是深蚀进他的经脉内,震断了他的心脉。 莫意一退便没有停下来,穿过人群,没入暗影里。 谈应手完了。 今夜这一战有败无胜,莫意心胆已寒。 孤竹长啸一声,率着十二逍遥游士,向他追去,一齐落荒而逃,为继续‘逍遥’而 努力。 谈应手终于站定。 脸上再没有半点血色。 燕菲菲娇躯一震,抢入战圈,一手紧搂着他,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 没有人能使谈应手负伤的。 陈通一众人等,脚步不断后移。 浪翻云望向谈应手,叹道:“这是何苦来由!” 谈应手嘴角牵出一丝苦笑,喃喃道:“这是何苦来由!” 苦笑凝结。 谈应手双腿一软,巨柱不堪撑持般倒入燕菲菲怀。 这一代霸主,最终可以死在女人的怀抱里,也不知要在前几世积得多少福分,才抵 消得今世的罪孽,能如此死得其所。 燕菲菲呆若木鸡,完全不知道应如何去作出反应,到此刻她才知自己是如何深爱着 谈应手。 陈通等人一声大喊,转眼逃个一干二净。 剑回鞘内。 浪翻云望向天上的明月。 想起了惜惜,想起了双修公主。 --- 第一章情到浓时 -------------------------------------------------------------------------------- 朝阳虽仍躲在地平线下,但曦微的晨光,早照亮了天边最小的一小横片。 韩柏胁下挟着动人心魄的美女靳冰云,刚穿入一个长满树木野花的小山谷里。 在林内的一片小空地上,韩柏小心翼翼放下怀里玉人,让被封了穴道,眼睛紧闭的 她,静静地躺在青草地上。 他呆望着靳冰云令人难以相信的清丽脸容,高贵得懔然不可侵犯的娇姿,心神颤动 地在她身旁跪了下来,看来便像在忏悔自己方才对她的不敬和冒犯。 对着这香泽可闲的美女,童真而入世未深的真正韩柏,像向赤尊信宣告独立似的重 活过来。 不但因为靳冰云夺人心魄的清丽所构成的绝世艳色,更因为早先韩柏从她和庞斑的 对话里,知道这能令彗星般崛起于白道的风行烈和当代第一魔君庞斑颠倒迷醉的美女, 内在处有颗伟大善良的心。 这勾起了那真正单纯的韩柏在和魔种结合后,正迅速消逝的童真!溪泉流过的声音 在左后方不远处轻轻鸣唱,给这晨光苍茫里的宁静小谷,平添了不少生气和活力。 韩柏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更胜于早先被埋于土内时的感觉。 靳冰云起伏浮凸的曲线像向他揭示出某种难以掌握的天机。 黄绸衣温柔地包里着她修长纤美,乍看似弱不禁风的娇躯。 韩柏记起了封上她穴道前,她望向他的那一对眼睛。 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眼,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瞥闲,竟可以告诉别人那么多东西,只 是一瞬,韩柏便看到了永世也化不开的忧思和苦痛。 韩柏低头闭目道:“对不起!”刚说了这句话,立感有异,双眼猛睁,眼神变得锐 如鹰隼。 靳冰云的美目张了开来,冷漠地和韩柏对视,一点也不退缩。 她的手按在韩柏胸前要害,只要她略一吐劲,保证韩柏心脉立断,一命呜呼。 韩柏双眼神光退去,苦恼地道:“你不是给我制着了穴道吗?” 靳冰云眼内闪过怜悯,叹道:“你武功虽别出蹊径,能人所不能,但江湖经验不免 太浅,想也不想我身为庞斑之徒,若不是故意为之,岂会如此容易被你掳走。” 韩柏苦笑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这问题,而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封穴能力,低估了你 的解穴本领罢了。” 靳冰云奇道:“我现在随时可杀死你,为何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韩柏被靳冰云提醒,不禁呆了一呆,想了一会,才傻兮兮地道:“可能是因为你这 样躺着的姿势好看极了,使我不能和杀人连想在一起,坦白说,我倒很喜欢你的手掌按 在我胸前的感觉。” 靳冰云见他虽衣衫破烂,但挂着碎布的感觉要比衣裳楚楚的感觉强胜得多,而貌相 犷野,散发着慑人的阳刚魅力,偏是说话间带着浓重的孩子气,和惹人好感的童真。真 不知好气还是好笑,虽然她已很久也没有“好笑”的感觉。 韩柏松了一口气道:“好了!你没有那么凶了!”他真的感到如释重负。 靳冰云微一错愕,想不到韩柏有如此敏锐的直觉,能感受到她心情的微妙变化。 韩柏又皱起眉头,道:“我在你身旁跪了这么久,为何直到刚才你才出手制住我?” 靳冰云一呆,答非所问道:“你才智过人,假以时日,或者可成为庞斑的对手也说 不定,可惜!唉!”韩柏道:“你还未回答我。”他这时更像个要求大人给予玩具的孩 子。 韩柏真诚地想知道答案的神态,使靳冰云感到难以拒绝,唯有坦然相告:“我想试 试你的心性,看你会不会侵犯我。” 韩柏愕然道:“假设我真的侵犯你,你会怎么办?” 靳冰云心想那有如此问人女儿家的,口上却淡淡遗:“我会让你先得到我,之后再 杀了你。” 韩柏目瞪口呆道:“我毫不惊奇你会杀我,但你怎会故意让我得到你?” 靳冰云俏目冷如冰霜,以平静得使人心颤的语气道:“因为我恨庞斑,我要他痛苦; 而你既侵犯被你强掳的妇女,自亦是死有馀辜。” 韩柏苦笑道:“我明白了,你将会主动告诉庞斑被我奸污了,纵使庞斑悲愤嫉忌, 但只能找着我的体出气,如此你便达到了使他痛苦的目的了!但现在你又打算怎样做? 你总不能迫我奸污你,尤其当我知道横竖也难逃一死,你实不应告诉我才是!”靳冰云 美目一瞪,收回按在他胸前的夺命纤手,嗔道:“你既不是淫徒,谁又有兴趣杀你,还 不让开,我要起来了!”要知道韩柏跪得极近,靳冰云除非先滚开去,否则便很难不发 生和韩柏身体碰撞的尴尬场面了。 韩柏连声应是,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连退多步,直到撞上一棵大树,才停下来。 靳冰云见到他背撞大树时,吓了一跳,神情天真得像个小顽童,比对起他粗的外形, 怪异得没法形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韩柏只觉眼前一亮。 就像在一片荒凉沙漠里,看到千万朵鲜花齐齐破土而出的壮观奇景。 靳冰云怕了他炽热的目光,举起衣袖,遮着上半边脸,盈盈立起。 韩柏看到她尖俏的下颔,鲜艳的红,心中一阵冲动。 忽地记起了秦梦瑶,芳踪何处?香风飘来。 靳冰云脚不沾地似的,在他右侧掠过。 韩柏叫道:“你去那里?”追着她没入林木深处的背影,飞掠过去。 穿出疏林。 咚咚水声坟满了天地。 靳冰云坐在溪流滚滚中突出来的一块石上,拿起了裙脚,将白玉般的赤足濯在清溪 里。绣上双蝶的布鞋安放两旁,情态撩人之极。 她的美目深深注进溪水里。 韩柏来到溪边,随着她的目光,看到溪水里得水的鱼儿。 两人默默看着水内无忧无虑的鱼儿。 初阳透过林木的树隙间射进来,将随风颤震的树影光晕印在他们和溪水上。 靳冰云在水里悠然自得地踢着白璧无瑕的纤足,幽幽道:“只是为了这自由自在的 刹那,我便没有后悔让你掳走。” 韩柏跪下,俯身伸头,双掌按着岸旁泥地,将上半身探入水里,靳冰云踢水的清响, 立时传入耳内,有若仙籁,两人虽隔了半条溪,但水却将他们连了起来。 靳冰云大感兴趣地看奢他这过分了的“梳洗”。 韩柏把头从水里抽回来,仰天痛快地舒出一口气,水珠小瀑布般从他头发泻下,跟 着呆了一呆,缓缓俯身,以瞪得不能再大的眼睛,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反影。 与魔种结合后,他还是首次看到自己的尊容。 靳冰云见他神态古怪,秀眉轻蹙道:“你不是认不出水中的自己吧!”韩柏打了个 寒战,叫道:“这不是真的!” 靳冰云更摸不着头脑,韩柏一时狡如狐狸,一时傻若孩童,构成了对她非常有吸引 力的性格。 她甚至感到和他一起时,时间过得特别快。 自跟随庞斑以来,她便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愈付出得多,痛苦愈多。 可是庞斑对她的魅力确也是非同小可,所以她也更恨他,恨他为了练魔功,甘于将 她牺牲了。 她不能拒绝,因为那是注定了的命运,一个赌约。 对风行列,善良的她,背负着噬心的歉疚和怜悯,其中是否有夫妻之爱,连她自己 也弄不清楚。 但眼前这奇怪的男子,却使她轻松写意,一点压力也没有。 韩柏仍呆望着水中的影子。 一面不能置信的骇意。 靳冰云随手拿起左旁的布鞋,掷在韩柏的水影上。 水中的韩柏化作一圈圈往外扩张的涟漪,小鞋似小舟般随着清流飘然而去。 韩柏茫然台头,刚好看到靳冰云闪着顽皮的目光,和她身旁变成形单影只的仅馀绣 花布鞋。 靳冰云淡淡道:“你还要不要得到我的身体?” 她说话的内容虽可使任何男人惊心动魄,但语气却平淡之极,便像要献身给韩柏的 人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韩柏愕然道:“你说什么?” 靳冰云缓缓道:“我说在庞斑追上来杀死你前,你要不要得到我的身体?” 韩相听到庞斑的名字,虎目爆起前所未有的光芒,回复了赤尊信式的自信和精明, 哈哈一笑道:“你也不要太小觑我,我既有胆量掳走你,自然有和庞斑较量的本钱。” 靳冰云没好气地叹道:“刚才我差点便杀了你,你还要在我面前说大话。” 韩柏并不争辩,仰身躺在岸旁,望着天上的白云,以舒服得像甘心死去的语调道: “为什么太阳落下去,又能回升上来;人死了却不会复生,这是什么道理?” 靳冰云讶道:“你真的不知道庞斑正追来还是假的不知道?你难道有把握胜过他吗?” 韩柏道:“你还未回答我,人死为何不能复生?” 靳冰云对他的无动于衷恨得牙痒痒,嗔道:“待庞斑来到后,你便可向阎王爷请教 这个问题,不过却须小心他会拔你的舌头。” 韩柏将双手放在头后,权作无忧的高枕,懒闲闲地笑道:“庞斑的唯一弱点是你, 我唯一的弱点也是你,假设你不和我合作的话,我便死定了,你会和我合作吗?”靳冰 云见他胸有成竹,实在摸不清他的葫芦里有何应付追兵的妙药,叹道:“我是不会和你 联手对付庞斑的,何况即使加上了我,我们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这世上或者只有浪翻云 才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听到浪翻云的大名,韩柏现在变得粗浓如剑的眉毛一扬,眼内闪过崇敬的神色。 犹记得在荒庙里,惊天地泣鬼神的覆雨剑一出,黑白二仆立时落荒而逃。 靳冰云没有放过他的反应道:“我果然没有想错,你是为了浪翻云才掳劫我,这证 明了你被埋士下时,听到了我和庞斑的对话,为何你被活埋土内,竟不会闷死,这是什 么武功?”韩柏想不到她心细如斯,自己的一个反应,便给她推断出这么多事物,他一 出生便是孤儿,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他,着紧他。直到遇上靳冰云,他知道此生也休想 忘记她在他被活埋时,每一句说话,每一下叹息。 靳冰云瞅他一眼,微嗔道:“你听到我的话吗?” 韩柏坐了起来,望向靳冰云道:“你的话每一句都听到,每一个字也记得,将来也 不会忘记,现在时间愈来愈紧迫,我没法向你作更详细的解释,只问若不是硬桥硬马和 庞斑对着干,你肯否和我合作逃走?” 靳冰云不能置信地道:“你具有逃离庞斑魔爪的把握?” 韩柏忽地眉头一皱,侧俯地上,将耳紧贴在泥土上。 靳冰云心下大奇,此人诡变百出,难道竟懂“地听”之术吗?不禁对他作出新的估 计。 韩柏坐起来道:“追兵巳在三十里外现身,几乎是笔直往这里赶来,显然已发现我 们的行踪,厉害啊厉害!”说到厉害时,他的童真和孩子气又活脱地呈现出来。 靳冰云心中一软,轻轻道:“你要我如何和你合作?” 韩柏欢呼一声,由坐变站,跃离岸旁,构掠小溪,行云流水般来到靳冰云的身旁, 一手抄起她的蛮腰,脚尖点石,凌空而起,投往对岸的林木里,只留下了只绣花布鞋。 靳冰云怒道:“我会自己走,快放我下来!”心中却暗恨自己刚才不会反抗。 韩柏果然停下。 靳冰云脚一触地,双手自然往韩柏推去。 岂知韩柏像座山般动也不动,反而搂着她纤腰的手用力收紧,将她动人的玉体搂得 往他靠贴过去。 靳冰云大怒,一掌按在韩柏宽阔的胸膛上,寒声道:“还不放开我!”韩柏眼中闪 过慑人心魄的巽彩,沉声道:“你刚才还说可让我得到你的身体,又说和我合作,为何 现在又要杀我了?” 靳冰云微微一呆,玉颈微俯,头轻垂,娇躯已给韩柏紧拥入怀里。 鼻中传入韩柏浓烈的男性气息,忽地轻呼一声,原来她感到正和韩柏一起往土内沉 下去,就像沈进水里,但脚踏处明朗是实在的青草地。 韩柏衣衫无风自拂,眼里爆起强芒,那是内功运行至极点才出现的现象。 惊人的气劲,使他和靳冰云硬生生钻入土里。 靳冰云心中大讶,韩相的功力已臻黑榜级高手的境界,为何从未听过江湖上竟有这 一号人物。 两人已没至腰部,仍不断沉下。 靳冰云暗忖,你或者不怕活埋土里,但我却定会活生生闷死。 可是她并没有抗议。 脑中浮起一幅接一幅的回忆,想到了久远得像有百年千年之遥的童年时代。 八岁之前,她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专心剑道。 只是一个赌约,使她的一生改变了。 她便是赌注。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她从那件事发生的那日开始,便再也不会哭泣。 十八岁那年,她远赴魔师宫,谒见庞斑,成为了他唯一的女徒,开始偿还十年前欠 下的债。 现在她只想长埋土内o韩柏道:“你在想什么?” 靳冰云轻叹一声,终伸手搂着韩柏粗壮的厚背,这时手刚好沉进泥里。 韩柏道:“看着我!”靳冰云仰起俏脸,刚好韩柏的大嘴封下来,啜紧她娇艳欲滴 的红唇。 靳冰云待要挣扎,忽地发现了这一吻并没有任何邪欲成分。 一道真气通过唇搭的桥梁,延绵不断地由韩柏的口中度过来,使她浑身舒泰。 眼前一黑。 终没入土里。 但却没有丝毫气闷的感觉。 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盖代魔君庞斑,挺立高崖之上,一手收在背后,另一手垂下, 紧握着一干一湿两只绣了双蝶纹的布鞋,眼神投往高崖下平原远方坟起的小的间内的小 谷。 就在那里找到了冰云的这对鞋子。 庞斑智能的眼神像是洞悉了一切。 有“小魔师”之称的爱徒方夜羽卓立背后,自他将布鞋送到这里来后,庞斑一直默 然不语,使人不知他脑内转动着什么念头。 事实上自懂事以来,方夜羽从来不知道庞斑脑内转着什么念头。 这使他除了对庞斑天神式的崇敬外,还充满着畏惧。 落下的太阳在远方地平线上散发的动人心魄的火红馀晖,扇子般投射往入黑前的天 空。 庞斑平静地道:“浪翻云胜了!”方夜羽微一错愕,因为弄不清楚这是说出一个事 实,还是一个问题?庞斑道:“你步声较平时重了少许,显是受心情影响所致,若不是 浪翻云胜了,你何会如此?” 方夜羽恭身道:“可是我之所以心情沉重,也可能是因找不到小姐而惹起的。” 庞斑微微一笑道:“我当年选尔为徒,正是看出你性格坚毅。搜索冰云之事才刚刚 开始,夜羽你怎会如此快便沮丧,故我可断言你刚收到了有关浪翻云的情报,并知道了 于我们不利的战果。” 方夜羽脸上泛起衷心佩服的神色,道:“果是如此,谈应手和莫意闲联击浪翻云, 仍然落得一死一逃的下场,使浪翻云声威更振,除非师尊亲自出手,否则对我们声势的 损害,实在难以估计。” 庞斑长笑道:“好一个浪翻云,虽说谈、莫两人这些年来纵情酒色,功夫有退无进, 但你能破他两人联手,足见覆雨剑法已达因情造势,以意胜力之道境,否则你浪翻云如 何能胜。” 他虽不在当场,但却有如目睹当时所发生的一切,还未动手,浪翻云超然于生死胜 败的意态,便使谈莫两人心生惧意,气志被夺。 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 庞斑的“因情造势,以意胜力”四个字,正点出了其中关键。 于此亦可见真正理解浪翻云的,便是这最可怕的大敌。 方夜羽道:“我已撤退了所有对付怒蛟帮的后勤力量,因为在师尊亲自出手搏杀浪 翻云前,我们实不宜再有任何因对付怒蛟帮而招致的败绩。” 庞斑眼光凝望远方,像想起了世间上最美妙的事物似的,出奇地柔和道:“在洞庭 湖内,怒蛟岛东三十里处,有一终年给云雾怒涛封锁的无人孤岛,据渔民说,那是当神 仙游湖时,落脚奕棋的地方。” 方夜羽呆了一呆,把握不到庞斑为何忽然提起此一无人孤岛。为了对付怒蛟帮易守 难攻的天险,他曾下了一番功夫研究怒蛟岛和附近的地理环境,自然知道有这名为“拦 江”的荒岛,但想不到这二十年不问世事的师尊,对此岛竟也知道得那么详细。 庞斑低吟道:“浪翻云啊!你知否我多么想念着你。” 方夜羽听出庞斑语气盈溢着僮憬和热恋般的深刻情绪,不禁肃然起敬,只有庞斑这 种心胸气魄,才能使他六十年来,高踞天下的第一高手宝座。 浪翻云你究竟是怎么样的超卓人物?竟能如此得庞斑“错爱”?庞斑仰天重重舒出 一口压在心头的豪情壮气,徐徐道:“自先师蒙赤行百年前与传鹰那使天地色变的一战 后,天下再无一可观之战,浪翻云呀!你莫要让我庞斑失望啊。” 方夜羽心湖激起了千丈巨浪,他知道庞斑已定下了出手决战高踞黑榜首位的无敌高 手覆雨剑浪翻云的地点和日子。 庞斑放在背后的手衣袖“霍”声一拂,示意方夜羽离去,看似随便地道:“告诉浪 翻云,明年月圆之夜,当满月升离洞庭湖面时,我在拦江岛恭候大驾。”他心中感到一 阵莫明的痛苦,因为他终于放开对靳冰云的想念,并下了决定任由靳冰云自由离去,她 若对他的恨比对他的爱少,终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情到浓时情转薄。 方夜羽俊秀的脸透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尽管他知道庞斑和浪翻云的决战,如箭在弦,势在必发,但当庞斑说出来时,他仍 压不下心中的激情。 没人比他更明白,为何庞斑将决战推迟至一年后。 因为庞斑想给这数年来剑技一直突飞猛进的浪翻云多点时间。 六十年来无敌天下的庞斑真的不想浪翻云是他的另一个“失望”。 方夜羽离开庞斑傲然卓立处的高崖后,撤退了所有围捕韩柏的人手,虽然庞斑没有 告诉他这样做,但他已掌握了庞斑的心意。 否则庞斑又怎会一句也不提起靳冰云?他若仍放不开靳冰云,他便不会见浪翻云。 现在他定下了决战浪翻云的地点日期时间,自是他决定已将儿女私情拨到一旁,不 成障碍。所以方夜羽自然要在这一年内,不碰任何和靳冰云有关系的事,以免影响了庞 斑决战浪翻云前的心境。 说放就放。 也唯有庞斑这级数的修养,才能做到。 浪翻云的可怕在于他的放不下。 庞斑的可怕在于他的放得下。 前者有情。 后者无情。 韩柏和靳冰云在山野间奔行。 靳冰云白衣飘飘,仙女般在月夜里的草原上幽灵般掠过。 韩柏追在她背后,心中还想着和她在土里的亲吻和肉体的接触。 那是时间停止了推移,星辰停止了流动的美妙时刻。 靳冰云忽地停了下来。 亭亭俏立。 她白玉般的一对赤足,轻盈地踏在湿润的草地上。 韩柏来到她身旁讶然止步,奇道:“为何不继续走?庞斑随时会转头来找我们的。” 靳冰云冷冷地道:“你以为你耍的把戏真能瞒过庞斑吗?你既能活埋不死,自亦可 躲入土里,怎能瞒过他们?” 韩柏搔头道:“即使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他能把大地翻过来找寻吗?”靳冰云看到 以堂堂大汉之躯,作出这个小孩子搔首的动作,心中无由一软,不想在言语上嘲弄他, 叹道:“庞斑何等样人?他会的其中一种魔功,一经运展,可察知方圆十里土地内外所 有的生命,他便曾用此法,找到我走失了的小田鼠,又怎会不知你藏在地底那里?” 韩柏心中一寒,道:“若是如此,他现在到那里去了?” 靳冰云眼中抹过失落的哀伤,低声道:“他正看着我。” 韩柏骇然一震,惊呼道:“什么?”